Marilyn Manson在1994年發行的首張專輯《Portrait of an American Family》,專輯中第二曲「Lunchbox」,是他早期音樂生涯最受歡迎的歌曲之一,尤其歌詞「I wanna grow up, I wanna be a big rock and roll star」讓人印象深刻。但這首歌究竟和午餐盒有什麼關聯?從歌詞的內容,可以發現這是一首關於校園霸凌的歌曲,據Marilyn Manson自述,這是他的經歷,他要成為搖滾明星,對抗基督教家庭道德觀,與對青少年壓迫的社會制度。除此之外,這首歌曲的創作背景,源自美國流傳許久的都市傳說。
在1970年代,有幾個州的家長提議禁止使用金屬午餐盒,聲稱孩子們把午餐盒當作互相攻擊的「武器」。1972年的一項立法,禁止在學校使用金屬午餐。這首歌講述一名兒童在學校被霸凌時,用午餐盒作為武器進行對抗,他希望長大後成為搖滾明星,不會再被人欺負。
Marilyn Manson也曾提到這個都市傳說:「1976年佛羅里達州禁止在學校使用金屬午餐盒。起因是一個孩子用金屬午餐盒在操場上毆打另一個孩子,雖沒有致死,但也是片體鱗傷。我希望Marilyn Manson也有推出午餐盒時,也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網路上有很多關於佛羅里達州禁令的資訊,但據佛羅里達州歷史學會的歷史學家Ben Dibiase調查,並沒有發現禁用金屬午餐盒的相關立法,證實這只是一則都市傳說。
關於美國午餐盒的發展,起於1950年阿拉丁實業(ALADDIN INDUSTRIES)創造了第一個以受歡迎的西部片牛仔Hopalong Cassidy (William Boyd 飾演)為主題的午餐盒。從那時起,金屬午餐盒成為學校裡最熱門的東西,這些印著電視劇、電影、卡通人物,或是歌手樂團等主題的圖案,受到孩童的喜愛。金屬午餐盒的風潮一直持續到1980年代中期,由於塑膠餐盒的製作成本更低,取代了金屬材質的餐盒。
Marilyn Manson 自己也有收藏午餐盒,在1996年接受Chad Hensley《Esoterra》雜誌專訪時,提到他的午餐盒收藏:「我在四年前開始收藏午餐盒,那一天我在閣樓找到以前的Kiss午餐盒,想起以前讀私立基督教學校時,被禁止帶這個午餐盒。他們說Kiss是邪惡的,會讓其他孩子跟著墮落。我在私立學校還被開除,在公立學校也被欺負得很慘。回想起來,當時我沒有意識到,其實我是想被開除的。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我趁禱告時偷拿一個女孩的錢包。我認為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一樁美事。之後,我轉去公立學校就讀,被欺負得很慘。因為我從小就是龐克,不被其他小孩接納。後來發現,我能夠理解連環殺手那種「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的心態。我認為很多連環殺手都想向世界證明他的能耐,他們想要成為明星。
這些事情啟發我創作「Lunchbox」這首歌曲,還有收集午餐盒。我最喜歡的圖案有「巨人家園」、「利茲維爾」、「普夫恩斯托夫」 (H.R. Puffenstuff)、「失落之地」(Land of the Lost)、「Bugaloos」和「怪醫杜立德」(Dr. Doolittle)等。特別是,在他們因為軍隊同性戀大驚小怪的時候,我有一個「傻子派爾 」(Gomer Pyle)(譯按:1964 年至1969 年在CBS 電視網播出的美國情境喜劇,該劇圍繞著Gomer Pyle 這個心地善良的美國海軍陸戰隊二等兵。)的午餐盒,上面Jim Neighbors 的姿勢引人遐想,他被水管噴得滿臉是水,我認為這非常的gay。我買的最後一個午餐盒是蘭斯洛特·林克(Lancelot Link)的圖案,花了我75美元。我曾經帶著我的午餐盒去學校社團,那些四肢發達的肌肉棒子想找我幹架。有一次,我真的用午餐盒打了那傢伙的臉,金屬午餐盒確實很好用。」這段訪談,讓這首歌曲更生動傳神。
除了歌曲讓人印象深刻,「Lunchbox」也有一些有趣的細節。在吉他Riff開始後,有一句氣勢十足的「I bring you」,不是Marilyn Manson所唱,而是取樣於Arthur Brown 在1968年的歌曲「Fire」,他誇張的舞台妝扮,被視為「Shock Rock」的鼻祖,這個取樣頗有致敬的意味。
當時Brian Warner(Marilyn Manson的本名)為音樂雜誌《25th Parallel》撰寫文章,曾訪問過不少音樂人,有次他採訪Trent Reznor,離開前將他的樂團Marilyn Manson and the Spooky Kids的Demo《Smells Like Children》與電話號碼給他,後來Trent Reznor終於在無意間聽了,很喜歡他們獨特原始的音樂,因此致電給雜誌,並指定Brian Warner進行訪問。他當面告訴Brian Warner這首歌曲應該怎麼修改,而他也依建議做修改。在1992年 ,當時Marilyn Manson 尚未發行正式作品,就參與 Nine Inch Nails歌曲「Gave Up」的和聲,並在MV彈奏吉他,增加曝光機會。
Trent Reznor將Marilyn Manson簽進他的Nothing Records,還擔任前三張作品 《Portrait of an American Family》、《Smells Like Children》與《Antichrist Superstar》的製作人。只是,在《Antichrist Superstar》的錄音時期,Trent Reznor對音樂的控制欲與細節要求,嚴重傷害兩人的關係,兩人因此決裂,引發一連串口水戰。在1997 年,Marilyn Manson 原本被選中為電影《Lost Highway》製作原聲帶,但有一位 Trent Reznor與 David Lynch共同的朋友推薦,最後由 Trent Reznor 接下這個工作,這件事也讓Marilyn Manson難以原諒他。
而Marilyn Manson與Neil Strauss合著的自傳《The Long Hard Road Out of Hell》(1998)中,Manson描述在Trent Reznor告訴他想要將他簽到Nothing Records的前一晚,結束工作後,兩人如何性侵一名酒醉女子的過程。據報導指出,這一段最初來自1995年《Empyrean》雜誌上未發表的採訪。
對於這個指控Trent Reznor仍忿忿不平:「正如我當時所說,Manson在回憶錄中的這段內容完全是捏造,並非事實。當書問世時,我很生氣,感覺受到冒犯,直到今天仍是如此。」即便兩人的關係在2000年時有好轉的趨勢,但實際狀況仍然像霧裡看花。Trent Reznor在2009年對《Mojo》雜誌這麼形容Manson:「他是一個心懷惡意的人,為了成功,他會踩在任何人的臉上,並越過任何道德界限。現在的他,被毒品和酒精支配著生活,變成了一個愚蠢的小丑。」在2021年2月Marilyn Manson 被多位女性指控施暴後,Trent Reznor 隨即切割,公開聲明譴責Marilyn Manson,稱其行為「令人厭惡」,並強調他多年來都與他無任何聯絡或合作。
《Portrait of an American Family》最初的專輯名稱是《The Manson Family Album》,曼森家族指的是連環殺手查爾斯·曼森領導的邪教團體,但在專輯發行前,改爲《Portrait of an American Family》,在1994年7月19日由Trent Reznor的廠牌 Nothing Records和母公司Interscope Records在美國發行。
最初,Marilyn Manson找Roli Mosimann製作這張專輯,但他們對錄音成果並不滿意,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成功說服Trent Reznor製作這張專輯,於是Trent Reznor接管製作人的角色,而Roli Mosimann則擔任錄音師。他們在洛杉磯多間錄音室重新製作與混音。值得一提的,部分歌曲在 Trent Reznor 位於 10050 Cielo Drive 的錄音室「Le Pig Studio」製作。
關於這間錄音室,1992年Trent Reznor正在為Nine Inch Nails下一張專輯尋找錄音地點。他將 1969 年「Manson Family」謀殺莎朗·泰特(Sharon Tate)的犯罪現場10050 Cielo Drive 租下,改裝成錄音室,命名為「Le Pig Studio」,呼應當時謀殺案現場門上兇手以莎朗·泰特的血寫下的「PIG」。Nine Inch Nails 的「Gave Up」的MV,就是在Le Pig拍攝,從外觀到錄音室都有入鏡。而《Portrait of an American Family》在此製作,無疑是將原始專輯名稱和Manson的取名來由,產生進一步的連結。
Le Pig 錄音室只營運至1994 年底。Trent Reznor在 1997 年接受《Rolling Stone》訪問時,坦承後悔在此設立錄音室。錄製《The Downward Spiral》期間他住在那裏,某天他偶然見到莎朗·泰特的妹妹,她問:「你住在那間房子,是不是在利用我姊姊的死牟利?」Trent Reznor才驚覺到她失去了一個至親,而且是被無知殘暴的暴力奪走生命,他不願成為助長那種事的人。在她說話的當下,他突然想到:「如果那是我妹妹發生這種事呢?」他心想,「我去你的,Charles Manson」,他不想被當成一個支持連環殺人狂迷思的人。
1997 年這幢房子被拆除前,他已將錄音設備搬走。因此,只有1992年的EP《Broken》,以及1994年的《The Downward Spiral》和這張專輯的歌曲於此錄製。
當他們在1994年1月將重新製作完成的專輯交給 Interscope 唱片公司時,唱片公司最初要求他們刪除專輯中所有與 Charles Manson 有關的內容,並將「My Monkey」這首歌移除。因為這首歌曲中有一段由一名六歲男孩演唱的歌詞,取自Charles Manson寫的「Mechanical Man」。最後他們將專輯改名爲《Portrait of an American Family》,在1994年7月19日,由Nothing和Interscope Records在美國發行。
這是唯一沒有Marilyn Manson在封面上的專輯,封面中的娃娃家庭、樂團Logo、美編設計,都出自Marilyn Manson之手。因為當時時代華納(Time Warner)拒絕樂團原本封面的想法:將一張六歲男孩裸體照片作為專輯封面,儘管那名男孩是年幼的 Marilyn Manson。
在錄製專輯的期間,發生了一件讓人難以置信的靈異事件。2018年revolvermag.com的文章「MARILYN MANSON’S ‘PORTRAIT OF AN AMERICAN FAMILY’: 8 THINGS YOU DIDN’T KNOW」,也提到這起靈異事件:
某晚,Manson與助理製作人Sean Beavan為歌曲「Wrapped in Plastic」混音時,竟意外聽到了原本要用在另一首歌上,Charles Manson訪談的取樣,突然出現在他們正在編輯的歌曲裡。
Manson在自傳《The Long Hard Road Out of Hell》中回憶說:「因為有很多取樣和編排,所以我們用電腦製作專輯。當我們在處理那首歌的時候,原本只有用在「My Monkey」裡的Charles Manson談話片段,卻出現在混音裡。」
「我們突然聽到那段話:『孩子們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行為?為什麼一個孩子會殺掉自己的爸媽、謀殺兩個妹妹,然後割斷自己的喉嚨?』我們完全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Wrapped in Plastic〉的副歌是:『Come into our home / Won’t you stay?(來到我們家/不留下來嗎?)』而我們就身處Sharon Tate的房子裡,只有我和Sean Beavan兩人。我們被嚇壞了,於是說:『今天錄到這裡就好了。』」
「隔天我們再回來,Charles Manson的取樣聲音就完全不見了——根本不在錄音帶上。完全無法以科學或邏輯來解釋,那一次的超自然經驗,讓我徹底嚇壞了。」
這段經歷不僅讓人聽得毛骨悚然,也強化了Marilyn Manson 和這張專輯與曼森家族謀殺案的關聯。這張專輯為Marilyn Manson的崛起奠下基礎,拜他與Trent Reznor的關係,讓這張專輯扭轉乾坤,不光只是提攜,充滿細節的製作品質,無疑是Trent Reznor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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