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聖經,一手衝鋒槍的新紀元 Nine Inch Nails-《Year Zero》

2005年Nine Inch Nails在進行專輯《With Teeth》巡迴期間,Trent Reznor接受Kerrang!雜誌訪問,表達新專輯的意圖。他說:「在《With Teeth》巡迴時,保持著忙碌的狀態,並將精力全都放在音樂上,維持在『創作模式』。巡迴結束,我依然精神飽滿,並且想繼續下去。」他開始進行歌詞創作,打破以往的個人內省,改為外部局勢壓迫對個人的影響。創作靈感來自於對國家事務的關心,造就這張專輯從政治上、精神上以及社會的角度去切入。
 
由於巡迴時大部分時間都在巴士,沒有足夠的器材,於是他改用別的方式進行創作。他聲稱改變了以往創作手法,相對於前作《With Teeth》,就像各個樂手各司其職所創作出的歌曲,強調的是樂器的表現;《Year Zero》大部分音樂,是以筆記型電腦進行創作。他形容這15首歌曲,是經過深思熟慮,「聲響拼貼」過程的產物,「高度概念性、非常地嘈雜、非常特別」的一張專輯。這樣的創作手法,靈感來自早期Public Enemy在製作團隊The Bomb Squad時的作品。

Trent Reznor形容《Year Zero》是一張不存在的電影原聲帶,內容批評了美國政府的政策,導致末日盡頭。他指出布希政府時期的政策,是侵害自由的舉動,而這個源頭是2004年美國大選結果所造成,讓美國進一步地靠近世界的終點。但是,Trent的野心卻不只是一張政治作品如此而已,這張專輯其實是一個更大計畫的一部分。《Year Zero》計畫包含了混音專輯、另類實境遊戲(Alternate Reality Game或簡稱ARG),以及仍未推出的電視影集。這一個全面性的企畫,讓整個虛擬的場景,彷彿人類即將到來的未來。

在2007年2月12日,NIN歐洲巡迴的西班牙里斯本站,在巡迴T shirt背後有一些加粗字體的字母,這些字母串成了一句iamtryingtobelieve。將這串字加上.com,將會連接到一個網站。網站內容圍繞著一種藥物「Parepin」,這種藥物在未來被放入自來水系統,人們服下這種藥物後會產生滿足的感覺,美國政府以此監控人民。但政府利用媒體,告訴人民Parepin是為了防範生化恐怖攻擊的措施。

網站作者除了質疑媒體報導,並質疑服用Parepin將產生幻覺及妄想。網頁最後,提供了一個電子信箱供人連絡。若寫信給作者,將會有一封回信。回信內容說,他明白了Parepin是完全安全且可以防止生化恐怖主義的,並對他之前的質疑,感到後悔。他喝了這水,而你也應該喝下它。

為什麼會有這個網站?

為了反抗政府及企業的壓迫,由科學家組成的秘密反抗團體,傳送企圖顛覆政府的網頁到過去。這些來自未來的網站,傳送未來的訊息到西元2007年,警告美國人民這個即將來臨的未來,試著去阻止它的發生。而這個網站只是個開始,《Year Zero》的ARG,以一連串的網站、電話號碼、電子郵件、影片、MP3以及壁畫等媒介,提供了許多暗示和線索,而透過樂迷的參與,將專輯描繪的情節立體化,生動地讓人們看到這個未來世界的各個面向。

這個實境遊戲除了讓人一步步地進入2022年的未來世界,還讓參與者身歷其境,宛如置身其中。從2007年2月NIN進行歐洲巡迴之時,就開始了這個有趣的唱片企宣。2月12日,在里斯本表演時,一支USB被發現留下在場館的浴室裡,內含一首新歌「My Violent Heart」的MP3檔案。之後在馬德里的演出時,又找到另一支同樣含有「My Violent Heart」的MP3檔案,這首新曲開始開網路上流傳。之後在巴塞隆納和曼徹斯特演唱期間,分別是「Me, I’m Not」和「In This Twilight」兩曲,後者的USB,還含有一幅檔名為「邀請」(invitation)的圖片。

Trent Reznor表示:「隨身碟是我們故意留在那裏洩漏音樂和資料的。CD這樣的媒介已經過時,人們對這種格式感到困擾,DRM的免費音樂才是人們想要的。如果貪婪的唱片工業能夠明白這個事實,我想人們會比較願意花錢買音樂。」他以行動證明,免費提供音樂給樂迷,並不會讓唱片銷量減少。

曾在http://www.opensourceresistance.net/
網站註冊的樂迷,在4月17日收到此實境遊戲的電話通知,邀請他們參加位在洛杉磯某停車位的「反抗會面」。到達的人給予一個「反抗的工具」:一個彈藥箱,裝有塗鴉器具等相關物品。而裡面有手機的人,將獲得進一步的通知細節。在接到手機通知後,到指定地點,由一輛巴士將他們載至一間倉庫,這些參加「Art Is Resistance」會面的人,聆聽一場關於自我覺醒,保衛自身的權益的演說。在演說結束後,樂迷被帶到另一個場地,重頭戲就是這一個NIN非公開的演出,讓這些樂迷莫不驚呼連連。但演唱仍在進行之時,突然間被裝扮為反恐特警組的人員突襲,打斷了這場演出,參與的群眾則是從那棟倉庫一哄而散。當然,這正是整個YZ計畫將現實與虛擬結合的精采之處,如同Trent所形容:「以藝術形式呈現的行銷活動」。

此張專輯歌曲反映當下具體現況,對當時小布希政府政策不滿的批評,歌詞的內容,卻不只單純建構出一個虛擬的未來世界,更呈現此未來世界中,存在個體的掙扎與困惑。和Trent Reznor以往的歌詞一樣,心靈控制、教條反抗、身體及心靈上的痛苦,和不安世界搭建完美的連結。
 
第一曲「 Hyperpower」,歌名指的就是20世紀的超強權美國,十足氣勢的序曲,在宛如戰鼓般的行進下,強大的氣勢一波波襲來,正如戰場上的混亂場面。2001年的911襲擊事件,對所有人都造成深遠的衝擊,但在做出初步反應後,布希政府開始拉高、扭曲大眾對恐怖主義的恐慌感,營造出攻擊伊拉克的政治氛圍,指出伊拉克和蓋達組織緊密合作,即將擁有製造核武的能力。推翻海珊政權後,緊接著是對恐怖主義宣戰。

「In This Twilight」提示了絕望的末日情景,充滿悲傷的氛圍。幾乎NIN每張專輯都會有一首抒情歌曲,悅耳旋律背後,卻不斷滲出高壓的噪音,充滿著壓迫感與不安情緒。最後一曲「 Zero Sum」,以零和賽局為名,象徵人類的末日來臨。人類從虛無中誕生,將歸於無到虛無,承擔一切的後果,吟唱聲中,彷彿是為悲涼的結局反省,最終都將歸於塵土之中。
 
AMG的樂評形容這張由筆電創作的專輯是,「尖銳的吉他聲和電磁波的干擾聲響相互碰撞出流行悅耳卻髒汙吵雜的音浪攻擊。在節奏方面,一股巨大扭曲的、如螺旋狀破壞的聲響,創造出一個充滿生命力的空間」。也有許多樂評提到,這樣的電子聲響和NIN早期的《The Downward Spiral》和《The Fragile》有相似之處。和《With Teeth》那樣的工整刻意比較,更具有生命力。紐約時報形容這張專輯:「強硬的拍子在粗麻的破音中平穩進行,而低調的貝斯線漂浮在這之下。」

不少樂評《Year Zero》和《The Downward Spiral》做比較,甚至提到《Year Zero》呈現了不少在《The Fragile》中灰濛氣息的情境音樂,並在具律動感的音樂中,佈滿狂躁不安的氣氛。《The Downward Spiral》利用躁動和留白建構出一個平靜和狂暴的交錯空間,在慢慢淡出之後,仍舊有股餘韻盤旋在心中。《Year Zero》一樣也利用多種層次的音色,以大量的堆積且張力十足帶出末日的焦慮和不安。
 
但批評者認為這張專輯從頭到尾都使用了相同的音色,大量灰銀色的氛圍,讓人感到無趣。批評者則認為這個來自15年後(2022)的聲音,聽起來卻像15年前的《X檔案》捲土重來,沒有任何新意。

這樣的故事,毫無疑問地,緊密連結了當時的世界局勢。從來不知恐懼為何的美國,在遭受突如其來的攻擊,給了他們一記當頭棒喝。

恐怖攻擊打亂理性與信仰之間的平衡關係,特別是某種不理性的恐懼,無法被理性驅逐。當恐懼擠壓理性時,許多人需要信仰來撫慰,同時變得更容易受到領導者言詞影響,而領導者以極為簡單的詞彙來承諾絕對的確定性,將所有問題描繪成善與惡之間的鬥爭。

Trent Reznor對此作也這樣表示: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想要將我的個人日記曝光並轉化成歌詞。我認真想過什麼是我最關心的,在我這個年紀所代表的身分為何。身為美國公民,目前國家的政策方向,種種措施正在侵犯我們的自由,所以我有話要說。」這張發行於2007年的作品,對他而言具有特殊的意義,曾經表示對政治完全沒有興趣的Trent Reznor,並沒有多少改變,但太多的不滿必須宣洩,他以音樂表明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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