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在英格蘭薩福克郡(Suffolk)沿岸薩頓胡(Sutton Hoo)的一個土墩下,考古學家發現了屬於維京人的「薩頓胡船葬墓」。出土的薩頓胡頭盔*,有著獨一無二的帽盔結構、護耳和面罩等設計,可說是當時最重大的發現,是薩頓胡的代表文物。人們對維京人最鮮明的形象,就是戴著頭盔,手持刀劍,驍勇善戰的戰士。在1994年,挪威的維京金屬樂團Enslaved,發行首張專輯《Vikingligr Veldi》,幾乎佔滿封面,在黑暗中,透出陰森恐怖氣氛的綠色薩頓胡頭盔,不僅令人印象深刻,而且直接了當的,向世人宣告他們的創作理念。
這張作品,由Mayhem吉他手Euronymous (22 March 1968 – 10 August 1993)的唱片廠牌Deathlike Silence Productions(DSP)所發行。在專輯發行之前,Euronymous被Varg Vikernes謀殺,於是Enslaved把這張專輯獻給Euronymous以示敬意。Euronymous的死亡,造成專輯延宕多時,後來才交由原通路Voices of Wonder發行DSP的作品。1994年後,官方再也沒有重新再版發行,僅有Candlelight Records於2004年發行《Vikingligr Veldi / Hordanes Land》合輯。但此版本的封面,遠不及經典的綠光薩頓胡頭盔,使原始版本成為樂迷最為推崇的瑰寶。
終於,在2016年由Enslaved吉他手Ivar Bjørnson創立的廠牌By Norse Music,發行黑膠唱片版本,並請來知名金屬樂封面藝術家Zbigniew M. Bielak來操刀,重現這張經典作品。重新設計這張專輯讓他感到雀躍不已,他說:「我對專輯的重發工作一直情有獨鍾,做一張知名且能與之聯結的事,是既自在,又富有挑戰性的。Enslaved的首張專輯是一張90年代的黑金屬經典作品,我也恭逢其時。相較於同時期的其他專輯,是更為長篇的作品,而歷經二十餘年,仍教人印象深刻,絲毫不減其宏偉莊嚴。對一個年輕人而言,我透過這些北歐神話,拓展了生活視野。」
他也認為《Vikingligr Veldi》專輯不只是挪威黑金屬唱片的里程碑,在唱片美術設計上,和《Transilvanian Hunger》、《Hvis Lyset Tar Oss》,各有不同的特色與美感。身為狂熱的唱片收藏者的他,想盡力讓這張唱片看起來就像是DSP在1994年發行的那樣,不過製作過程中,遭遇了不少難題:「唯一的資源就只有原版CD,我們從各種印刷材料,進行蒐集與運用。譬如當時的團照底片,因淹水而毀損,於是只能參照雜誌上的照片。幸運的是,我們設法找到了原版封面薩頓胡頭盔的書。基本上是以草稿重建復原,進行這項搖滾樂考古工作。而我已盡一切努力讓重發版和舊版一致,鄭重地呈現這張黑金屬經典作品。」
除了復刻原先的樣貌,Zbigniew M. Bielak的野心不只如此,他還個別為專輯的四首歌曲,繪製插畫,增強歌詞的故事性,當樂迷將唱片放上唱機,可以一邊欣賞唱片內封套,一邊享受著音樂,進入Enslaved的維京世界。不過,兩個版本比較,新版的薩頓胡頭盔,有更多的精緻細節;原先的陰森綠色,新版的綠則略顯明亮,少了些恐怖氣氛。
Enslaved在本質上,與當時其他黑金屬樂團非常不同。吉他手Ivar Bjørnson說:「當我們組成Enslaved時就有一個概念,黑金屬並不適合我們。把我們視為黑金屬樂團,是不尊重他們的行為。這些早期的黑金屬樂團,對於他們的行為有強烈的使命感,他們投入非常多的心力。」「我們對於Enslaved,很有自己的想法。樂團的前身是Phobia,成立於1989年,是一支死亡金屬樂團,並做了一張Demo。也在卑爾根之外表演過,在挪威地下音樂圈也略有名氣。之所以解散Phobia,是因為我和Grutle了解到當時我們玩的音樂,雖然是我們想玩的兇猛音樂,卻沒什麼意義。我們覺得就只是課外娛樂而已,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而且,那時候Darkthrone、Mayhem 以及其他夥伴們,一起把黑金屬自地下興起,這對我們有很大的啟發。不是撒旦崇拜的部份,而是其他如編排、歌詞、樂團形象、歌名,甚至專輯封面的字體,在整體中的每個細節,而這些影響了我們。這些人將金屬樂變得更為極端,以回應穿著百慕達短褲的英美樂團。那時候黑金屬是嚴肅的,並試著傳達更重要的事情。」鼓手Trym也說:「對我們而言,就是做我們想要做的事。身為黑金屬圈的一員,即便我們不是一支黑金屬樂團,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就是20幾個人一起交換音樂的想法,如此而已。打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想寫關於撒旦的黑金屬歌詞,就是盡可能以挪威文創作,甚至用古老的挪威語和冰島語歌唱。我們不曾為音樂的路線爭論,反而大家都很支持我們。」
專輯標題《Vikingligr Veldi》的意思為《Viking Warrior Square》或《The Kingdom of the Vikings》,也就是「維京王國」。Enslaved描繪古代自天上俯瞰如史詩電影般,卻並非真實存在的,一個令人無比敬畏的景觀。有著峽灣與高山,還有北歐諸神的一個人間。專輯中的歌曲,用古挪威語和冰島語創作,歌名就能看出和挪威與北歐神話有密切關聯。如「Lifandi lif undir hamri 」(Living life under the hammer) 、「Vetrarnótt」 (Winternight)、「*Heimdallr」、「Midgards eldar」(Fires of Midgard),末曲則是名為挪威「Norvegr」 (Norway),超過十分鐘的長篇演奏曲。
首曲開頭帶著陰森氣氛的鍵盤聲響,就足夠撐起整張作品的氣勢,並呼應專輯封面。Ivar的吉他樂句像刀劍鏗鏘作響,有如戰場般劇力萬鈞 。Tyrm直接猛烈的攻擊,則為歌曲注入源源不絕的能量。主唱Grutle Kjellson的嗓音,邪惡又充滿著恨意,更凸顯音樂粗糙又充滿北方氣息的冷酷感。關於這張專輯的吉他部分,Ivar Bjørnson解釋說:「我沒辦法告訴你是如何彈奏出《Vikingligr Veldi》的吉他,因為重點不在於吉他,而是使用了適合的音箱,並找出最適合的聲音。⋯像吉他的部份,走的是瑞典死亡金屬的音色,一方面來自於接上貝斯音箱,與超級強烈破音的效果器;另一方面則是遵循傳統的設定,才創造出屬於我自己的吉他音色。《Vikingligr Veldi》豐富的層次感,就像三重奏一樣。」猛烈鼓擊和典型挪威黑金屬的冷酷樂句,就像挪威的冬夜,天寒地凍的黑暗寂寥氛圍。黑金屬的演奏方式,在粗麻吉他音色之下,伴隨悠揚恢弘的合成器旋律,不停地反覆著。就像團員們所喜愛的前衛搖滾,充滿了創新獨特的思維。
除了知遇之恩,Ivar更將Euronymous視為指引方向的導師。Euronymous會在他的唱片行Helvete,展現吉他的新技巧給樂團看,他認為黑金屬本身就是一種前衛的音樂,並教這些年輕的樂手不只是彈兩或三根弦與強力和弦而已,而是像古典音樂中的滑音、減和弦、半音階與旋律的編排,來營造出黑金屬的特有氛圍。
Euronymous還推薦唱片給他們聆聽,他介紹Enslaved團員聽情境音樂始祖Klaus Schulze 和Brian Eno,啟發他們在《Vikingligr Veldi》中使用合成器,以及歌曲「Midgards eldar」中,沸騰起泡的回聲效果。Ivar回憶當時:「他對這一類的音樂很著迷,在Deathcrush 的intro,就用了Conrad Schnitzler的音樂。德國那類現代主義、極微主義、電子音樂和泡菜搖滾,都是他所熱衷的。⋯他試著將這類音樂向其他人推廣,不過大部分人並不買單。於是我們看到Emperor朝更為交響的方向前進,Immortal和Gorgoroth則遵循搖滾樂的道路。我們是真的很喜歡這種音樂,開始聆聽研究並收集這類專輯。」
在這些前衛搖滾作品的薰陶與啟發下,Enslaved不只在創作概念,未來的音樂內涵,和挪威黑金屬已漸行漸遠,每一張作品都能添入一些不同以往的元素,與其說是黑金屬,視為前衛極限金屬更貼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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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在英格蘭薩福克郡(Suffolk)沿岸薩頓胡(Sutton Hoo)的一個土墩下,考古學家發現了屬於維京人的船葬墓,「薩頓胡船葬墓」。這頂薩頓胡頭盔是當時最重大的發現,並成為了薩頓胡文物代表(頭盔在墓室倒塌時被嚴重毀壞,運用3D技術將殘餘碎片精確地拼合,頭盔才得以復原),目前收藏在大英博物館(The British Museum)。頭盔表面有裝飾的嵌板,布滿動物形象。另兩片是人物間互相打鬥的情景,一片是2名武士,頭戴有角的頭盔,手持長矛和短劍進行搏擊。另一片則是一名武士身騎戰馬,正要以鐵蹄踐踏另一名倒地的武士,後者在戰馬越過他的那一刻,猛然奮力向上刺去。
*海姆達爾(Heimdall),是北歐神話中阿斯神族的一員,位列十二主神,擁有千里眼、順風耳。其形象為頭戴裝飾有雙角的金色頭冠,口中含著一口金牙,故而他又被稱為「金角」,他的坐騎是一匹長著金色鬃毛的馬。海姆達爾的父親是眾神之王奧丁神,母親是九個海浪女神。這九個女神合而生育了海姆達爾。在剛出生的一瞬間,海爾達姆就吸收了大地之力、海洋之濕、太陽之熱,一下子長大成人了。之後,海姆達爾來到阿斯加德尋找父親,恰逢眾神剛建立好碧芙洛斯特虹橋,正需要一個神靈來看守此橋,以防止諸神的敵人通過此橋進攻阿斯加德。
如果Heimdall發現了危險,他就會吹響名為Gjallarhorn的號角,警告Asgard的神提高警覺。傳說中他有九位母親,也是末日降臨的大戰—「諸神黃昏」(Ragnarök)中最後一個倒下的神明。在神話中盡忠職守的他與狡猾的Loki是死對頭,在世界末日、大地燃燒著沈入海底的時候,他們仍在互相廝殺。
- Midgard,中土,北歐神話中人類居住的地方,為九個世界之一。
*同樣以薩頓胡頭盔作為封面圖的作品還有Warrior的《For Europe Only》,MARILLION的《GRENDEL/THE WEB》,Solstice /Twisted Tower Dire的兩團合輯,Amon Amarth《The Avenger》,HROSSHARSGRANI《Schattenkrieger》Ancient Rites 《Lag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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