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前衛極限金屬樂團SIGH的主唱Mirai Kawashima接受Metal Injection的挪威黑金屬專欄《THIS IS ARMAGEDDON!》訪談,回憶當時他與挪威黑金屬場景。1993年發行的專輯《Scorn Defeat》原本要由Euronymous的唱片廠牌Deathlike Silence 發行,但因為謀殺事件,由另一間挪威廠牌Voices of Wonder接管發行。
所有的金屬樂媒體,都很好奇這支來自日本的樂團,甚至Mirai根本沒見過Euronymous,是如何和遠在北歐的挪威黑金屬圈產生聯繫,綜合不同訪談,因巧合與無法避免的命運,越發生動的故事,充滿著傳奇色彩。
「那時有很多瘋狂的事,最初我在尋找唱片廠牌發片,我把《Requiem For Fools》寄給全世界我知道的唱片公司,也寄了一卷給Dead。四、五個月後,我收到Euronymous回信,他說Dead舉槍自盡了。這封令人難以置信的信寫著:‘‘Dead本來應該要回信給你,但不幸的,他朝自己的頭開槍身亡,我還拍下了這張照片!無論如何,DSP有興趣發行你的專輯。’‘」
是Euronymous發現了我寄的《The Requiem For Fools 》。
他告訴我在發現Dead自殺的當下(譯按:可能是事發12-36小時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拿即可拍相機在現場擺拍。那是在網路時代之前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在我把EP寄出當下,Dead已經離開人世。Euronymous還告訴我,他有興趣將我們簽到Deathlike Silence Productions旗下,我立刻答應,因為沒有其他唱片公司對我們感興趣。在1990年代初,所有人只對Grindcore和Death Metal充滿熱情,沒有人會關心Thrash Metal。Euronymous介紹一些新的挪威樂團給我,如Burzum、Enslaved和Emperor,我開始和他們交換卡帶。」
「我記憶中的Euronymous 非常有創意,是一個有趣的人。由於寄信大約要一個月才會收到回信,所以我更喜歡和他通電話。我會打電話到他的唱片行,那時打國際電話很貴,我的母親總是抱怨我的電話費太高,不像現在網際網路全都免費。」
我每個月至少會打電話給Euronymous一次,他總是對他的唱片公司有新的想法,還談了很多關於黑金屬的事情。
「那個時候,Varg總吹噓他在燒毀教堂,叫我在日本也這樣做,但我不確定他是否真的這麼做了。焚燒教堂然後大肆宣傳,卻仍然逍遙法外,這是我無法相信的事情,在日本絕不可能發生!」
還有一次我打電話給Euronymous,他說:「不要談論Inner Circle和縱火的事,因為ICPO(國際刑警組織)可能會竊聽電話。」當時我不相信國際刑警組織會監聽我們的電話交談。對我來說,很難相信這種事,但現在回想,情況可能真的是這樣。
在Euronymous被謀殺的三天前,也是我最後一次與他通電話。他說因為在酒吧打架,可能得進監獄一段時間,我只是希望這不會影響Sigh的專輯發行。大約兩週後,我收到Emperor的Samoth來信。他告訴我,他希望Sigh的首張專輯能有所進展,但我們需要找到新的唱片公司,因為Euronymous被謀殺了。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我打電話給每個我認識的挪威人,打給Thorns的Snorre時,是一個女人接電話,她可能是警方的人,告訴我Snorre短是時間不會回來了。幾天前和我通過電話的人,被兇殘地謀殺了,讓我感到非常震驚。我非常感謝Euronymous,他是當時唯一有興趣發行Sigh專輯的人。我確信,如果沒有他,Sigh最終只會是一個發行幾張Demo就結束的樂團,我的生命也將完全不同。」
Mirai 提到在1990年代初,與志同道合的音樂人之間,依靠的就是信件,這也是當時地下樂界盛行的交流方式。透過卡帶交易(Tape trading)這種非官方性質,利用郵政系統,世界各地的樂迷以筆友形式交流與推廣音樂。在1980年代和1990年代,Punk、Hardcore和Extreme Metal等音樂流派限量的Demo 銷售和宣傳,都是以這種方式互通有無。
「那時候非常令人興奮,我們總在做著白日夢,夢想可以觀看來自世界各地樂團的現場演出,但這樣的夢想終究會幻滅。因為在1990年代,要看到某些死亡金屬樂團或歐洲的地下黑金屬樂團的演出並不容易。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像他們在舞臺上是什麼樣子。這很不方便,但我仍然懷念那些做夢的時刻。」
「我每天都期待郵差的到來,因為我以前經常進行卡帶交易。那是一段激勵人心的時光,現今的孩子很難想像那是什麼樣的情景,但對我來說是一段有趣的時光。」
「1980年代的Thrash Metal對我們影響最大,因為我們是聽著Venom、Celtic Frost、Bulldozer、Possessed、Exodus、At War、Necrophagia、Anvil Bitch、Post Mortem、Kreator、Sodom、Whiplash、Deathrow、Destruction等樂隊長大的。」而這些樂團影響了Mirai的音樂創作。
Sigh的前身是由四名大學生所組成的翻唱樂團Ultra Death,成立於1989年。主唱Mirai Kawashima,吉他手Kassy (Kashiwagura的簡稱),貝斯手Satoshi Fujinami與鼓手Kazuki Ozeki。他們翻唱如Venom、Slayer、Death、Whiplash等在1980年代末逐漸在日本受到歡迎的樂團。
「金屬樂在我青少年的時期成為主流,Metallica的專輯《Master of Puppets》幾乎進入告示牌前20名,Venom在1987年來到日本演出,Slayer也非常受歡迎。在聽了這些樂團後,我開始找尋更殘暴的音樂,發現更地下的Thrash Metal樂團,如Destruction、Kreator、Sodom、Deathrow、At War、與Post Mortem(Mirai 曾在2009年的專輯《Message from the Dead》擔任客席主唱)等。我買了一張很棒的合輯《Speed Kills》,收錄Slayer 、Venom、Celtic Frost、Destruction等樂團的作品,之後就買了他們的專輯。那時候沒有網際網路,在日本很難獲得樂團的相關資訊,所以內頁中的謝誌,與團員身上穿的T shirt,是獲得資訊的重要來源。」
1990年初Kassy被踢出樂團,Sigh成為三人編制。Satoshi改任吉他手,Mirai則兼任貝斯手。在這時樂團取了Sigh做為新名字。「嘆息可以表達出各種情緒」,這支樂團以混融不同元素,創作出五花八門變化多端的精彩作品,也印證這是最適合他們的團名。
「我喜歡早期的死亡金屬,仍不脫Thrash Metal,並帶著邪惡氛圍,如早期的Morbid Angel和Deicide。而且看Venom的照片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像Celtic Frost、Venom、Bathory、早期的Destruction都有一些邪惡的形象,還有歌詞內容也是如此。這就是我想要的重金屬音樂。但大多數的Death Metal樂團看起來都很一般,我不喜歡過度降音的吉他聲,也不愛咆哮低吼的唱腔,而且超級厭惡Morrisound(譯按:佛羅里達的錄音室,推出許多Death Metal的經典作品)的音色,每張專輯聽起來都一樣。很難用語言表達,但Death Metal缺少我想要的氛圍。」
「1990年12月,Slayer第一次來到日本,然後我清楚地意識到,即便沒有人了解,但Thrash Metal就是我必須去追求的東西,也是錄製 EP《Requiem For Fools》所要呈現的內涵。在日本,除了來自 Abigail的 Yasuyuki和我,已經沒有人關心像Venom、Hellhammer、Sodom等邪惡的Thrash Metal。就在突然間,我發現在挪威有一群人,和我有完全相同的感覺,這真的很令人驚訝。那時在日本,沒有人知道挪威的金屬樂場景,因為那時沒有網際網路,無法立刻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而我在日本傳播了關於他們的資訊。」
Mirai和Euronymous對音樂的喜好很相近,兩人都想振興在1980年代充滿邪惡氛圍的Thrash Metal。「我們將Demo寄給所有的唱片公司,但他們只對來自佛羅里達的Death Metal有興趣。我們懷念美好的八零年代,但認識的人都不這麼想,邪惡的Thrash Metal(譯按:第一波黑金屬)被視為過時的音樂。就在那時,我們透過Euronymous了解挪威發生了什麼。他說八零年代的Thrash Metal要好得多,並且抨擊正在流行的Death Metal,稱其為Life Metal。」
「透過信件,他向我們介紹了Burzum、Emperor、Enslaved和Darkthrone等樂團。(譯按:第二波)黑金屬誕生於1990年代初,是對當時流行的Death Metal和Grindcore的反動。顯然,挪威黑金屬有復興1980年代Thrash Metal的願景,儘管我相信直到90年代,人們才開始稱Sarcófago、Bathory和Blasphemy等樂團的音樂為(譯按:第一波)黑金屬。」
「我想當時挪威黑金屬是對過度製作的專輯的反抗。這些專輯很流行,例如1990年代初Morrisound出品的作品。黑金屬樂團認為,1980年代的粗糙作品聽起來更有力道、更邪惡。我認為Darkthrone的《Under a Funeral Moon》是最好的專輯,粗劣的錄音品質,卻是如此強大和邪惡。」
而Sigh的前兩張demo《Desolation》 和《Tragedies》都是推出於1990年,很明顯地與當時蓬勃發展的Death Metal浪潮不同,邪惡與不祥的氛圍讓人想到早期的Sodom、Hellhammer和Samael,充滿儀式性,生猛的侵略感,和無忌憚的猛烈。
當時Euronymous發揮了他的影響力,說服Sigh利用更黑暗的形象來符合他們的音樂,Mirai承認,樂團確實採用了挪威黑金屬場景的許多特徵(毫無疑問地,Sigh的屍妝是跟隨挪威黑金屬)。1993年的首張專輯《Scorn Defeat》可以明顯看到Sigh 以更為動態的錄音方式,使用更多合成器,加入史詩般的戲劇氛圍,徹底改進製作的品質。Mirai的嗓音以更符合九十年代的尖聲嘶吼,也更清晰,適切傳達出奇異病態的歌詞。
「現在需要半年才能完成專輯的錄製,當時我們在兩三天內就完成了《Scorn Defeat》的錄製和混音。寫歌的過程很簡單,我們只是在錄音室彈吉他riff,然後開始即興演奏。我們沒有數位的科技,和現今相比,一切都非常原始。我很確定,《Scorn Defeat》有一種特殊的氛圍,即使我們用現在的科技與技術重新錄製,也無法重現。」
或許《Scorn Defeat》不是SIGH生涯最完美的作品,但絕對具無可取代的時代意義。

發表留言